“新手机？”
余秋源掏出手机来看时间的举动，才让斋藤裕二注意到他已经换了一支新手机。
“是啊。”
“怎么买了个这么老的款式？”
“省钱啊，裕二，为了生活也是没有办法了呀，虽然是被她给弄进厕所的，但我也不好意思找她要啊。”
“她不是说自己一个月工资有六位数吗？那买一个手机不是对她来说绰绰有余？”
“这么说来，她好像是有说过这么回事啊……”
那还是回去找梅宇菲报销一下这笔钱吧，余秋源就这么决定了。
“这样想起来，我给他们花的钱可实在是不少啊。”
“就把这当做是我们那些不劳而获的钱应有的归属吧。”
“哪里不劳而获了，不是都说了那是因为我们帮了比茨先生才有的，我用的时候可没有什么愧疚感啊。”
“当然了，你的愧疚感都捐到那些福利机构里面去了嘛。”
“别再说福利机构了……”
斋藤裕二往前望去，不远处洁白的墙上挂着一个黑白色的石英时钟，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现在是早晨的9点出头。
“学校没什么事吧？”
“作为在停学期间还坚持来校学习的学生，我只被学校批准了仅仅两天的补休，所以今天早上就先用上了。”
“坚持去校学习？”
“那我毕竟在门房那里签了字才进去的嘛，所以他们肯定会觉得我是去那里学习的了。”
实际上每次去那里基本上都是和别人约在那里见面聊天而已。
“这种小事就不要在意啦。”
“我怎么觉得好像你比我还在意呢。”
“有这回事吗？”
“哎呀，是你啊。”
今天是许多烨母亲出院的日子，所以他们两个便专门找了时间过来医院这边，或许也只是他们擅自认为的，不过如果出院的时候有人接，至少会比单独离开要好一些。
“今天还带着你的同学朋友一起来了吗？”
“嗯，是啊……算是吧。”
想起来还没跟她解释过，自己其实跟许多烨并不是同学的关系。
“他的事，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吧？”
“……是的。”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吧，这样要聊天也好一些。”
或许是错觉，但余秋源并没有在许多烨母亲脸上看出太多的悲伤，是因为她太过坚强，还是——
幸好工作日的早晨来医院的人并不多，他们很快便在院里某一处找到了合适又安静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过说实话，我其实没有想到你们今天还会再过来呢，因为你们……不是多烨的同学，对吧？之前去他们学校的事情应该也是你们做的吧，听说那个班主任老师已经被开除了，他的同学们好像也有部分被学校那边进行处理了，能在上学的时间跑去其他学校做出这种事的人，当然已经不是学生了吧？”
“……是的。”
事到如今，其实也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了。
“是吧，我就说他怎么可能有比他高这么多，又成熟这么多的同学，他毕竟还是个充满想象力的小孩子而已。”
“想象力确实很丰富啊。”
如果不是那太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他们也不会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来对付他了。
“你们和多烨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也不去追究了，但看得出来你们不是跟他交恶的关系，应该也是有曾经为他着想过的吧，所以才会在他生命最后的这段时间还一直担心着他，可以看到他还有这样的朋友，我也很为他开心。”
“实际上也算不上是什么朋友，我们跟他的关系需要说的话更像是……冤家吧。”
宿敌以下，对手之上。
“那看来还真是有趣的关系呢，哈哈哈……”
看得出来她的笑是真心的，但是开心的情绪却好像是勉强出来的。
“您的身体应该没什么……”
“嗯，很好……倒也说不上，不过一个人的生活还是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们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努力地生活下去的，这也是我可以为他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看出了余秋源脸上的不解，她又继续补充道。
“你肯定会觉得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是我为他做的事情，是吧？这算是生者对逝者的一种思念的方式吧，他的爸爸走得很早，所以我们两个从他很小的时候便相依为命，当时我们两个就曾经说过，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都要一直努力地活下去，但是当他在最难过的那段日子里，我非但没能给他帮助，还因为自己的软弱在他的面前说了不该说的话，所以会造成那样的结果，也是因为我的咎由自取。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努力的去活着，这不仅是为了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也是要做给自己看的，你们的人生也一定会有这样的事情吧，就算所有人都没在看，也必须要做给自己看的事，如果有这样的事的话就要努力地去做，千万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悔的机会。”
要去打败后悔，而不是为了害怕后悔去做事。
“只不过我们到现在为止，所做的都是些可能会让自己留下悔恨的事啊，要想活得那么透彻，恐怕我们还做不到吧，不过我们会去努力试试的。”
“人都是在不断学习中不断成长的，或许你们现在还没能做得那么好，但是将来肯定会学到这一点的，到时候你们的人生可能就会豁然开朗了吧。”
如果是如此就好了呢——余秋源用手撑着椅子，让自己的腰部得以在无支撑的情况下坐着，他仰着头看着医院内这洁白的天花板，有一瞬间的恍惚让他以为回到了那片洁白的空间，那是由一个人的心中空间所引发的群像世界，那是许多的梦汇聚到一起所成为的一个永远的幻想。
“希望您别觉得我的话太僭越，但我觉得如果他还活着的话，肯定能成为一个很了不起的人。”
“是的……我一直都是这么相信着的。”
她笑得很开心，至少余秋源这次可以确认，她的笑已经不再夹带那一开始的阴霾了。
离开医院之后说着有点事要去别的地方的斋藤裕二，却比懒散的余秋源还更早一步回到了租房里。
“回来了啊。”
“你不是说有事吗？怎么比我还早回来？”
“是你自己走得太慢了。”
“是吗……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这个吗？”
他晃了晃手中那个薄薄的盒子，看起来像是装了几张碟片的样子。
“怎么，你也要学梅宇菲一样看恐怖片壮胆吗？”
“这可是我在市里面唯一的一家卖老碟片和盗版碟的商店淘来的。”
“盗版碟……？”
余秋源在仔细地思考着，在国内的法律范畴里他们是不是已经违法了。
“那种事就别管了，反正这本来也是虚拟的作品，而且也没什么读者看，不用担心这种事情的，就算这个作者将来出了名，这个段落被人翻出来骂，他也不会在意的。”
“你在说什么啊……”
“总之别管这种事了，你也一起坐下来看看吧。”
碟片的内容是一部日本动画，虽然都是些乱码的字幕，但当进入了剧情片段的时候，余秋源就发现那是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这……这是那个钢之炼金术师的世界？”
“已经没有什么世界了，这是部动画而已，他不是说过吗？这是他最喜欢的。”
“原来你还记住这种事了呀。”
“谁叫他要在离开之前说这种话呢。”
按了一下快进之后，那些帧数本来不够的画面突然间流畅得让人不适应起来。
“仅仅是用笔画勾勒出来的世界，只要剧情足够感人的话，还是可以被人所接受的呢，就算是跟自己所居住，所存在着的这个世界完全不同也好，也会有人会因为这样的世界而入迷吧。”
斋藤裕二脸上没有一点点表情，所以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本来以为，你应该是很讨厌他的。”
“我确实不喜欢他。”
“你这性格可真是别扭啊，明明还专门跑了那么老远去找了这部动画来看。”
“我不喜欢他，是因为他让我想起了我那缺少的东西，那些异世界的不同的故事也一直在向人表达着他内心所想的东西，就是所谓的热情，所谓的初心，所谓的最初的梦想。”
即便是像他一跃而下之时，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对梦想的追求。
“他觉得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而在那个世界里他找到了最适合他的一种，或许结果并不是最好的那一个，但是他却在其中获得了比其他过程都要更加美好的那个，还有那个‘鬼’，那家伙算什么嘛，完全就不像个‘鬼’，哪有‘鬼’会不害人的啊。”
“你没听见它说吗？可能我们将来还会遇到它这样的，对于所谓的末日‘大业’并不感兴趣的，会为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而‘为所欲为’的家伙，并不是每个‘鬼’都会对人类有害，它不就用自己的行动向我们表达了这一点吗？”
“所以啊，我对这两个家伙一点都喜欢不起来，就算是现在他们已经不在了，我也不会改变这个想法。”
我会一直讨厌他们的——他按下了播放键，那快进到了将近结尾的动画片，总算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没有伴随着伤痛的教训就没有意义，因为人没有牺牲就不会有收获，然而，当战胜这痛楚时，人就将获得不屈服任何事物的坚强之心，是的，那钢铁般的心。”
穿着红衣服的小矮子主角，爱德华·艾尔利克正对着某个角色说着这样的台词。
“我会，一直都讨厌着他们的。”
余秋源在脑袋里想了想，这大概是斋藤裕二在委婉地表达着会一直记住他们这件事吧。
“是吗……”
他坐了下来，这个下午的时间还有的是，于是他决定和斋藤裕二一起安静地看一看这部动画。
11月，最终也将过去了。
第四章节 喜乐之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