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骓从一位无法起床的妇人的房间里走出来，这是发现那块岩石那个晚上的事。

虽然他兄弟一直有给自己母亲寄钱，但是因为他母亲已经卧床不起很长一段时间了，寄过来的钱也都堆在邮箱里面没有用过，病重的情况也越来越糟糕，如果不是叶离骓及时赶到，恐怕他们母子就要天人两隔了。

用自己不怎么精湛的厨艺给她做了一些可以入口的食物后，叶离骓也没有再待上多久就离开了。

他对自己父母的感情厌恶大于喜爱，对于他人的父母，就更加难以放下心防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答应了第二天再过来一次，帮她把其他家里的杂活干完。

紧赶慢赶回到了市政府门前，那颗岩石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商严的冥想也持续了一整天，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但他看起来却精神倍加。

“老爷子，您吃饭了吗？要不我带您去附近找个地方下馆子？”

“哈哈，不用了，最近在控制自己的体重保持身体状态，晚饭基本上只吃水果和喝水。”

“……您的身体已经够好了，偶尔吃顿好的，应该也不碍事吧？”

“和锻炼武术一样，你要保持身体状态一直处于最佳的话，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小事。”

“唉，跟您比起来，我的身体可以说永远都处在最差状态了。”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整，你今天晚上也可以跟我一样喝水吃水果呀。”

“不不不饶了我吧，一顿没肉我就得死在这了。”

商严大笑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有时容易让人忘了他已经接近70岁了。

“者”们都是这么怪物的吗——叶离骓对于被迫踏进这个世界感到非常的后悔，他可不想和这些不正常的人类待在一块。

“你下午不在的时候专家们过来了，确实是有个类似人类的东西在石头里面，还有生命迹象，但是和人类有着很大的不同，无论是心跳、呼吸，还是具体的各类系统都没有办法和人类联系到一起。”

“是‘鬼’嘛，我还以为他们已经知道这一点了，结果也没看出点别的啊。”

“也不全然，和之前的‘鬼’有些不同，可能会更强大，也可能只是这样的一块石头不会有变化。”

“是这样就好了啊。”

叶离骓和商严这种好战分子不同，如果不是因为突然有了这种能力，然后被“者”组织盯上，他才不会和这些性命攸关的事情扯上联系。

他甚至恨不得放由这岩石怪物去攻击政府大楼，好让那些躲在里面发号施令的黑幕们体验一下活在第一线战场上是什么感觉。

不过这石头并不是肯听人话的类型，想要对它下指令也是异想天开的范畴了。

“老爷子，您是怎么知道‘鬼’的事情的？”

“对这个有兴趣吗？”

“我算是被‘征兵’进的组织，所以相关的知识都是被别人硬塞给我的，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其他人加入的，毕竟他们像是一个非常有权力的组织。”

“我跟其他人可能也没什么差别吧，也算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

他示意叶离骓跟他一起去人民广场那边走走，对故事感到好奇的叶离骓虽然累了一天，但还是果断跟了上去。

被封锁了的人民广场附近地段都被塞车塞得生活难以自理，只剩这个封锁圈中间还有着这座城市特有的宁静，晚上少了那些喜欢凑热闹的市民和被一一遣走的记者，这里也显得更加安静了。

从成年后就一直忙碌得难以脱身的叶离骓想起了自己这还是第一次好好地放松下来看到汕头的夜景。虽然这里和其他国内的大城市无法相提并论，更别提他在世界上游历过的那些大都会，但是一种处于腐朽和平和之间的微妙平衡还是让这座城市有其令人难以忘怀的特点。

被夜里的海风吹得簌簌响的树叶，缺少保养而显得不那么明亮的路灯，让一切都变得好像能够洗涤心灵一般纯净。

如果不需回头望见那块诡异的岩石的话。

“这边入秋还真慢呢……”

“是啊，汕头一直都要11月才开始降温，基本上秋天很短。”

“对老年人很友好啊，至少不用担心冬天太长骨头疼痛。”

“那您将来也可以过来这边住啊。”

“没办法，那边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但这里确实是个适合养老的地方。”

“可惜我们年轻一代直到现在向外界推销汕头也只是那几句：吃得不错，适合养老，跟别的地方比起来实在缺乏吸引力，市政团队又难以有大作为，只把这里当做往上晋升的跳板，走了一个来了一个，又多了一堆烂摊子。”

“哪都是这样的啊，能够出彩的只有那几个耳熟能详的大城市，这和多数人的一生是一样的，实际上只能不停地处理自己生活里的烂摊子，然后憧憬别人的自由富裕。”

“所以嘛，这座城市越来越留不住人心了，一走就不回来的人也在变多。”

“你呢？你不是还留在这吗？”

“我是被迫留下来的，这里有着我无法放下的，和您有点相似呢。”

“所以你看嘛，大家其实本质上都差不多。”

商严领着叶离骓在人民广场的外围走了一圈，过了马路到了滨海长廊上面，这里比起刚刚还有路灯的广场周边还要更加昏暗，看起来是因为不让人进入而索性关掉了所有需要使用电力的城市基础设施。

两人踏进了黑暗，在看不见海洋只能听见潮声的长廊上停了下来。

“关于刚刚的话题……”

商严看起来总算走到了可以随意聊天的地点，抱着手开始想着如何开口。

“你关于‘鬼’和‘灵’，也就是美国统称的‘非人’这一类异类的知识，都是来自于组织内部给你的资料吧？除此之外还有吗？”

“应该是没有了吧……我在汕头这边还是第一次正式处理这种事情，之前最多遇到‘灵’想附身的事件，基本上都是靠对宿主造成伤害把那东西吓出来这样。”

“其实都是这样的吧，能力因人而异，有的人就擅长对付‘鬼’，有的人就擅长对付‘灵’，但我们都没怎么想过这些能力是怎么来的，那些东西又是怎么来的，组织也没有告诉过我们。”

“是这样的。”

“我和你说过，我是因为一个天选‘者’才加入的吧，他也是告诉我现在世界上在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的人，但是他说的部分和组织说的是有些不同的，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所以现在经历了很多事情后，我的一堆问题也没有办法得到解答。”

“不同？”

叶离骓从没考虑过被骗的可能性，他只知道自己是被迫加入的，但是对方拿出的那套故事可以说是太过超纲，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只能听下来并把它当做是真的来应对。

但是正如商严说的那样，他在关联到“非人”的事件上，也感到了一些违和，好像有一些地方和组织所说的东西是对不上的。

“我相信听听你的故事，我再看看需要告诉你哪一些，要先告诉你，这些也只是我听那位不知名的天选‘者’说的，具体如何得由你自己去思考。”

“这样啊……”

叶离骓努力回忆着组织曾经给他讲的资料，不过与其说是资料，其实更像是个故事。

“是从一年前获得这个能力开始的……”

第二天中午过后，因为岩石还是没有动静，叶离骓从搭好的休息处离开，又一次到了那位老妇人的家中，一样是给她煮好食物，听着她在屋内不停的道谢，一边把屋内的卫生打扫了一遍，把堆积的衣服都洗好晾起。各种事情忙完后，已经快到了晚上下班时候了。

他的兄弟再过几天会回一趟城里把母亲接走，所以他还需要再帮这个忙几天的时间，这让他多少有些无名的烦躁。

“我们这边是挺吵的吧，以前这里没建电视塔的时候还是个比较安静的住处，现在天天都热闹的不行，但我们老人都不太受得了。”

“我无所谓的，又不是我住在这。”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妥，忍不住看了睡在房间内侧的老妇人一眼。

她并没有露出不一样的神色，只是微笑着接受了这个说法。

“我的儿子就不一样了，他天天都说着要离开这，一秒都多待不了，从丈夫过世后，他就辍了学，经常一出去就好几天不回家，有时回来还会被人打得鼻青眼肿，不过这种时候他都会在家里多住几天。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过几天就回来接您了。”

叶离骓擦好了玻璃，把老妇人吃完的餐具收拾着拿去厨房。

“真的很谢谢您，给他找了工作，让他能定下心好好干一件事，我还一直担心他会走上歪路。”

叶离骓在厨房听着她的自言自语，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受。

实际上他们走的也算不上正道，要不然也不至于连回家见母亲这种事都做不到。

“他也很想您的，要不就不会让我过来了。”

“真的谢谢，谢谢您了。”

外头的喧闹声变得大了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下班时分会发出来的声响。

“奇怪了，外面怎么了？”

老妇人想起身却没什么力气，叶离骓代替她走到可以看到街道的窗边看看情况。

“这……”

刚望出去就看到一个轻松跳过几米高护网的身影出现在附近的电视塔内，那个像女孩也像蜘蛛的人开始爬起带电的电视塔外壁，身上还有着从没见过的幽绿光芒。

“阿姨你们这天台能上去吗？”

“应该可以吧，外面咋了？”

“没事您休息，我很快回来。”

“持械”解析，可造物质，选取对象为整座大楼。

解析结果：SOP超长距离反器材狙击步枪，所需时间30秒，请做好准备。

叶离骓很快跑到了大楼天台上，刚好这个时间让那把武器凭空出现在手上，但是过于夸张的重量让他差点摔倒在地上，那是一把只在民间使用的可怕重型狙击枪，几乎没有人曾见识过其真正威力。最夸张的还是其超过2米的长度，让叶离骓只能用拖动的方式来移动它。

那个女孩已经爬到塔的中间部分，似乎她的目标是顶部。

虽然不清楚这是个什么类型的“非人”，但叶离骓对于这样怪异的行动一点好感都没有。

“该来次无保险蹦极了，怪物。”

反器材狙击枪的枪口对准了她攀爬位置往上的一部分，没有时间考虑风速影响之下只能留出提前量。

“嗙！——”

超乎想象的响声让叶离骓忘了后座力带来的疼痛，迅速捂住了耳朵。

似乎那颗子弹没有打中人体而是打掉了她打算抓住的一部分塔体，她很快地就落了下来。

这时，叶离骓也在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余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