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围胥在这些对话中明白了，自己没有什么空闲的时间来慢慢学习模仿余秋源了，他必须马上取代他，无论是从能力上的差距还是在对于“鬼”的生存本质这件事上的认知差异，余秋源都已经超出了自己太多，就像他才是真正的“鬼”一样，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拙劣的，想当人当不成，想当“鬼”也当不好的半成品而已。
“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明白，我是跟着你进到了这里面才会不见的，毕竟外面那样宽阔，视野也很清晰，想跑到别的地方去早就一目了然了。”
随便怎么样都行，那种事对哲围胥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他取出了背后藏好的小刀，握在手里，感受那种冰冷得让人打哆嗦的感觉。
“无论是模仿还是替代，总之现在我需要下一个对象了。”
虽然一开始并非真的打算要这么做，但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绝不可能把余秋源就这么放走，当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接受失败。
余秋源被哲围胥的凶器步步逼退，最终靠在了一栋厂房的外墙上。
“最终还是没有办法认清自我，就选择放弃了吗？”
“害怕的话你可以大声叫出来，我不会在意的，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会听见。”
“说着这种话，其实该壮胆的是你吧。”
余秋源面无惧色地看着他，让哲围胥的愤怒更添几分。
“我要先成为你，然后再毁掉你的所有名誉，接着再消失在这个社会上，这样做的话，就算你能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活下去，也绝不可能作为一个正常人回归到社会中了。”
一开始的模仿，也许是因为纯粹的憧憬，而现在只是在做着毫无理由的杀意和欢喜，哲围胥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鬼”的样子了。
“真是的……”
余秋源虽然有些逞强的意思，但当他发现自己这一次出门并没有带词典之类的东西的时候，就不得不因为这样的状况而头疼了。
如果真的有事不得已的情况的话，无论“圣约”是还是“奈落”都是要用的……
而就在两人这样僵持的时候。
音乐声——在这样的环境下，最不可能出现的声音出现了。
余秋源看了一眼还在用刀子逼着自己的哲围胥，难道这声音是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呢？
更不对劲的事情还在继续发生，他感觉越听这首曲子自己就越有一种冲动，想要往那座高塔走去的冲动，想要到那里去寻找某种不可能有的东西的冲动。
“怎么……？”
“我有了一个新的主意，我今天在这些厂房群里面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东西，也许把你投到那里面去，会比直接杀死你更加好，你的同伴们找不到你的尸体，一定也会着急得不行吧？”
哲围胥以为余秋源惊讶的是自己还没下手，所以改变了主意，想要折磨他，但是余秋源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了，他被哲围胥这临时起意的想法所付诸的行动拖着走，被拉到了一个不规则的拐角里，建筑物似乎是在这里产生了左右两个时代变迁的变化，所以那建筑的风格已经是完全看不出来的诡异状态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之后会通向哪里，但是这绝对不是进了就可以随便出得来的地方了，希望你能够在里面好好研究一下，如果你能够活着出来的话就来找我，告诉我那里面是什么吧。”
乐曲声也在这个类似锐角的小三角里变得清晰，似乎有某个大得不可思议的世界，就在这两堵墙形成的不规则空间之后。
“那么——”
哲围胥把余秋源的身体往那墙上一推，余秋源感觉自己并没有撞上任何东西，而是倒向了一片虚空中。
和拥有舞台机关的滑稽默剧一样，余秋源一言不发地掉到了一个根本不知道会去向哪里的异空间里。
“哼哼哈……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了，‘先驱者’——”
“不过也只到今天为止吧。”
还有人——！？
哲围胥猛地转过身去，在下坡的地方有一个人影正慢慢地往上走来。
“原来是你，我还得谢谢你让他们拍摄这个节目，才有机会把新仇旧账一起算了。”
节目制作人的骞形川，也跟着余秋源进入到了这些废厂房群里，他花了没多长时间就走到了他们两个人用跑步才跑到的这个地方，看起来是相当熟悉这里面的环境。
“不，要说谢谢，也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哲围胥突然听到耳旁响起了一首熟悉的曲子，为何会觉得熟悉，他也说不清楚。因为他根本没有在学校学过这样的歌曲，也没有在任何可以播放音乐的媒体上听过，但是这第一次的经历对他来说却熟悉异常，仿佛是——
“你也是……？”
“‘鬼’？你想这么认为也可以，但是我是要远比你更高等的存在，也多亏了你，才让他顺利地进入到这片空间中，本来早上我还没有了解清楚他们各自的身份，所以不太想直接将他们全部人拉进去未完成的‘隔离天日’里的。”
不同的曲子有着不同的效果，余秋源所听到的是会让自己产生回归冲动的曲子，而哲围胥所听到的，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痛——！”
人类身体皮肤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因为这音乐的缘故，开始往外渗出血，哲围胥体内的每一处毛细血管都在破裂，让他根本无暇顾及眼前这个人真实的身份是什么，他就快要死去了。
“——不、不会吧！？”
他全身开始发抖，小刀也掉落下来，感觉他的世界就要崩溃了，想要杀人却先被别人杀，他的手脚，瞬间被音乐吞噬，身体仿佛被还原成了分子结构，从看不清的位置散开，然后一片片地断裂，最后像尘土一样化为了这空间中的一部分。但是他作为哲围胥的那一部分精神与灵魂，则彻底地消散了，无法在任何一个时间和空间维度上找到相似的存在了，他再也不需要模仿了，他已经成为了独一无二的存在。
“总之，这样委托的事情就已经搞定了……”
尽管是委托之外的意外收获，但是余秋源是“先驱者”这一点，是骞形川一开始没有发现的。
“长夜漫漫啊……”
秦朝的夜晚，也有着这样清冷的夜空吗？——
余秋源没找到，但他们倒是找到了故事的主人公。
哲围胥，权能是“完美化身”的相鬼，像个被丢弃的大型垃圾一样，扔在了废厂房群的一处外围的荒地上，他们很确定刚刚在这走上几圈的时候，没有看到这里有这么一具尸体。
“死了……？”
斋藤裕二蹲下去在确认着他的情况，而陆易则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连靠近过去确认哲围胥是不是本人都没有勇气。
“对，死了，但是死因不清楚，没有外伤，也不像是中了毒，器官什么的应该也是完好的，只不过表情看起来扭曲了一点，可能是被吓死了也说不定。”
斋藤裕二这态度不像是在解析尸体，这句结论说得仿佛像是在装成专家的样子逗陆易开心。
“所以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法吗，让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然后死去，我的伙伴又被你弄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虽然我找了那个人来，但并不代表着我了解他的所作所为啊。”
“……你究竟找了谁？”
“是从网上被人介绍的，一个在外国专门猎杀奇异现象制造人的杀手……”
“……”
事情发展到这，斋藤裕二有了一种无法说明的预感。
“是不是在日本的京都曾经造成过一次大规模失踪，然后消失了大半年的一个家伙？”
“我没有直接跟他见过面，只在电话里听他聊过，好像确实是刚从日本那边过来的。”
“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是在网站上给某个论坛的一个匿名帖子留言后，他自己打电话过来找我的，当时的电话号码也是没有记录的未知号码。”
“……”
斋藤裕二这下子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模仿别人的家伙死在了这，而那座高塔还是好好的在那废厂房群中间伫立着。
“原来一共有两个‘鬼’吗……那，他的出现和死亡完全就是意外了。”
“原来复仇了，是这么空虚的事情吗……”
陆易没把心思放在聆听斋藤裕二的话上，只顾着自己忧虑。
“复仇从来都不是什么人生的必需品，也绝对不能用来当做活下去的目标的，你应该好好找一件自己该干的事情，而不是像这样把毕生的梦想和荣誉都寄托在这样的事情上。”
陆易松了一口气，他一刻也不想停留，想尽快地逃离这里，脚不停地在颤抖，现在的他，还没有观望这个结局的资格。
“我想要……辞掉这份工作。”
“你打算做什么已经无所谓了，这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陆易在那个时候已经死掉的话，现在的陆易究竟还是不是陆易，就由你自己去定义吧。”
他没有回答，但至少他的眼神没有再躲躲闪闪地放在死掉的哲围胥身上了，他已经在看向其他的，更加遥远的未来的东西了。
“那么……”
回到自己的问题上，外面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但是里面的故事却根本不知道发展到什么地步。
斋藤裕二明白余秋源绝对不是那么轻易就会被打倒的人，但是那个只在U盘资料里面了解过的家伙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也已经是超过意料之外很多的发展了。
“该进去吗……？”
自问没有人可以解答，但斋藤裕二思考再三，还是决定要先去把石理贵和梅宇菲找过来。